身西装。可一回来,还是换了旧衣裳下地。土沾在身上,他才觉得踏实。
太阳出来了,红彤彤的,从地平线上跳起来。评估组的车出现在村口,白色的,在土路上拖起一道黄尘。
老王头带着人走过来,最前面是个戴眼镜的年轻人,手里拿着图纸。
“李叔,这是农科院的张工。”老王头介绍。
年轻人伸出手:“李卫国同志您好,感谢您对种子库项目的支持。”
李卫国握了握那只手,很软,是拿笔的手。“地在这,你们看吧。”
张工展开图纸,又看看GPS,在地里来回地走。几个助手拿着仪器测来测去。李卫国蹲在田埂上,卷了支旱烟。烟叶是自己种的,劲大,呛得他眯起眼。
半晌,张工走过来,神色有点激动:“李叔,您这块地太好了!黑土层平均一米二,有机质含量4.7%,酸碱度适中,而且十年内没用过剧毒农药。这是建种子库的绝佳选址!”
“嗯。”李卫国应了一声,“这地,我爷爷用豆饼喂,我父亲用农家肥养,我用的是测土配方。三代人,没糟践过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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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工推了推眼镜:“那...您真的愿意?补偿方面...”
“补偿按国家规定来。”李卫国站起来,踩灭烟头,“我只有一个条件。”
“您说!”
“种子库建成后,给我个看大门的活儿。”李卫国看着这片地,声音很轻,“我还能动弹,想看着它。”
张工愣了愣,用力点头:“好!我向院里申请!”
签协议是在村委会。大红纸,黑字,李卫国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。屋里挤满了人,二嘎子也在,歪着头看,鼻子里哼气。
按手印时,李卫国犹豫了一瞬。印泥是红的,像血。他想起爷爷咳在地上的血,父亲手上的老茧渗出的血,还有他自己年轻时,拖拉机翻车压断腿时流的血——都渗进这片土里了。
他按了下去,很重,很实。
走出村委会,天阴了,飘起细碎的雪花。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,来得早。李卫国没回家,径直往地里走。
雪落在黑土上,一时半会儿化不了,薄薄地铺了一层,像给大地盖了层孝布。李卫国在地中央坐下,抓起一把土,合着雪,在手心里团成个球。
“爷爷,爹,地没丢。”他对着空旷的田野说,“咱家的地,要变成种子库了。存天下的种子,防天下的饥荒。你们要是在天有灵,别怪我。”
风更大了,卷着雪粒子打在他脸上,生疼。可李卫国觉得心里那块石头,突然就落了地。
远处,施工队的机械已经进场了,轰隆隆的,震得脚下的土地微微发颤。那颤,从脚底板传上来,顺着脊梁骨,一直传到天灵盖。他突然明白了父亲的话——这地底下埋着的,不只是他李家的祖宗,是所有在这片土地上刨食吃的人的魂。
雪越下越大,李卫国成了个雪人。他站起来,跺跺脚,往家走。身后,三百亩黑土静静地躺在雪下,做着长长的梦。梦里,有无数金色的种子在沉睡,等待着一个不再有饥馑的春天。
三年后,国家东北种质资源库正式竣工。银白色的建筑在平原上矗立,像一艘巨大的方舟。
李卫国穿着崭新的保安制服,站在大门口。他的胸牌上写着:巡查员-李卫国。
一辆大巴车驶来,是来参观的学生。老师带着孩子们走进大厅,指着墙上的照片讲解:“这是我们的‘种子方舟’,保存着四十三万份种质资源。有了它,我们的饭碗就端得更稳了...”
一个小女孩跑到李卫国跟前,仰着脸问:“爷爷,这里面真的有能养活很多很多人的种子吗?”
李卫国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