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北顾思忖之际,刘掌柜看着摆放整齐的家具问道:“陆官人,照眼下这进度,下个月应该就能全部完工了。您看,是不是择个最近的黄道吉日,便可搬回来住了?”
陆北顾闻言,目光从书案上抬起,越过崭新的窗棂,投向窗外春意盎然的庭院,更远处,是开封城鳞次栉比的屋顶。
“此事不急。”
他语气平静道:“待殿试放榜之后,再行计较不迟,说不得还得空置几个月。”
旧宅修缮一新,固是喜事,是重振家声的第一步。
但陆北顾很清楚,眼下真正决定他命运的殿试排名可尚未尘埃落定呢。
与此同时。
垂拱殿内,赵祯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,他已经亲阅了不少卷子了。
这时候,邓宣言走了进来,轻手轻脚地将一迭新递进来的文书放在御案一角,显然是不敢打扰官家阅卷。
不过赵祯也正想换换脑子,于是便随手拿起最上面一份。
正是开封府与皇城司关于裴德谷案的最终汇奏。
看完之后,赵祯的眉头微微蹙起。
“净给朕惹事。”
邓宣言虽然没敢言语,但这句没有主语的话,显然已经代表了官家的态度。
“裴德谷这案子,依律流放沙门岛。”
赵祯指尖在“贾岩”这个名字上点了点:“这捧日军都头,倒是受了无妄之灾,调去咸平龙骑军当个营指挥使吧,那边不是正缺军官。”
咸平龙骑军,听着很威风,但其实是这几年一群从各地招安的盗匪整编而成的.
不过虽然从上四军调到了杂牌军,但这一下子就升了一整级,军阶和权力是实打实的,可不是什么明升暗降,以后调到任何部队,那也都是营指挥使。
而贾岩也算是因此正式迈入中级军官的行列了。
邓宣言心中了然,官家这是要将此事轻轻揭过,既惩处了首恶,也安抚了受屈者,更不愿在殿试放榜前再起波澜。
处理完这桩案子,赵祯将那迭文书推到一边,不打算继续看下面的了。
他继续审阅殿试的卷子。
这项工作的工作量还是很大的,毕竟,官家一个人要看三百多份卷子。
不过倒也不是说一个人就承担了全部的阅卷工作.帖经、墨义之类的,都是由学士们帮着判的,官家主要关注的是文章。
准确的说,是赋和论。
赵祯随手拿起一份试卷,目光扫过姓名处,正是陆北顾。
他精神微振,坐直了身子。
先是看学士们已经判过了的贴经墨义,无一错漏,字迹工整清劲,显见根基扎实。
赵祯微微颔首,并未过多停留。
待看到《鸾刀诗》,“礼器昭王制,鸾刀蕴古深.岂乏断刲利?惟存报本心。”
诗句工稳,立意高远,不仅紧扣“反本修古”之题旨,更透出一种超越器物本身,对礼制内核的深刻理解。
赵祯指尖在“惟存报本心”几字上轻轻敲击,眼中已有赞许之色。
接着是《民监赋》。
甫一开篇,“天生烝民,树之司牧。政之所兴,在顺其欲;道之所废,在逆其俗。”便如金石之声,振聋发聩。
赋文洋洋洒洒,援引三代兴衰,痛陈秦隋覆辙,进而阐发“民犹水也,可载可覆;君若舟也,宜惕宜惧”的道理。
赵祯读得极为仔细,时而凝神思索,时而微微颔首。
当读到“法天地之无私,察幽隐以躬行。岂徒仰观于辰象?实赖俯察于舆情”时,他忍不住对侍立在侧的邓宣言道。
“陆北顾的《民监赋》,朕阅卷至今,论及格局气象,此文当属第一。相较于其他文章,或拘泥于典故堆砌,或流于空泛议论,此文却能由古鉴今,直指为政根本,难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