翻腾。
那如出一辙的雷霆轰鸣,那同样摧枯拉朽的推进速度!
在河东时,他们措手不及,一败涂地。如今到了巩县,本以为依托坚城,能扳回一城,可结果呢?
除了在土垒多守了几天……
那还是因为骠骑军根本没认真打!
大汉山东,这个庞大的帝国躯壳,早已按照固有的模式运转了三四百年。
它像一艘在腐朽沼泽里浸泡了太久,已经是积重难返的巨舰。
船身遍布虫蛀,缆绳朽烂,帆布千疮百孔。
而船上的舵手,那些颍川的,谯沛的衮衮诸公,并非不知航向有误,但每一次试图调转那沉重的舵轮,都牵动着无数盘根错节的利益,根深蒂固的惰性和早已僵化的思维。
想换航道?谈何容易!
它只能在泥沼中缓慢下沉,眼睁睁看着斐潜那艘装备着新式技术,灵活而致命的小艇,绕着自己喷射出毁灭的火焰。
角楼、望楼、城门楼……
这些城防的眼睛和利齿,在雷霆之炮的轰击下,如同纸糊的玩具般纷纷碎裂、坍塌。
巩县仿佛变成了一个被刺瞎双眼,敲掉满口牙齿的巨人,虽然还能凭借庞大的身躯站立,但视野被严重压缩,感知变得迟钝。
火炮的炮弹,即便是没有直接命中角楼哨塔等重要目标,也或是狠狠砸在厚重的城墙墙体上,留下狰狞的凹坑和蛛网般的裂痕,或是擦过女墙城垛,将夯土的垛口炸得粉碎,碎石如雨点般飞溅,砸伤躲闪不及的士兵。
也有一些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越过城墙,砸入城中。
西城靠近城墙的一片区域,就被多枚炮弹命中,房屋垮塌损毁……
这种只能龟缩挨打,毫无还手之力的巨大挫败感,侵蚀着曹军士气。在这被单方面的蹂躏中,似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崩溃瓦解。
传令!曹洪的声音在狭小的藏兵洞里嗡嗡回响,所有箭楼、角楼守军,即刻起,只留哨旗手及一伍死士!其余人等,立刻避入藏兵洞及甬道!床弩、投石机,全部后撤至城墙内侧!不得暴露于外!违令者,军法从事!
既然斐潜是想用火炮拔掉他的远程火力和眼睛,那他就先把这些都藏起来!
那些砖石木构的防御点在炮口下不堪一击,那就干脆放弃它们作为主要支撑点,只保留最低限度的观察哨,将主力收缩到相对安全的城墙后方或坚固的藏兵工事内。
至于投石车和床弩……
曹洪眼中闪过一丝无奈。
这些笨重的家伙,精度本就不佳……
现在贸然暴露,只会成为对方火炮绝佳的靶子。
必须等,等骠骑军的火炮阵地再推进一些,推进到己方这些宝贝疙瘩的有效射程边缘,再集中火力,打他一个措手不及!
或许……
或许还有一线机会?
否则,那些笨重的床弩射出的巨箭,面对骠骑军火炮周围移动的藤条大盾,能有多大效果?
还有投石车的那落点……
曹洪痛苦地闭上了眼。
藏好,先藏好再说!
这些都是未来反击的希望,不能白白葬送在对方的炮口下。
传令兵应了一声,转身就要往外冲。
回来!曹洪的暴喝如同炸雷,让传令兵一个趔趄。还有!传令各部!凡敌军炮击之处,守城兵卒,严禁在炮击时于城头惊慌乱窜!违令者——斩立决!
士兵的恐慌性躁动,是比火炮本身更可怕的灾难源头!
在河东,曹洪就亲眼见过,一发炮弹并未直接命中兵卒,但巨大的声浪和震动,让附近一群新兵彻底崩溃,尖叫着抱头鼠窜。混乱中,有人撞翻了火盆,点燃了堆放的草料和木柴,瞬间引发大火,烧死烧伤者比炮弹直接杀伤还多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