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清晨,赵守疆敲响了村头那口废弃多年的铁钟。钟声在薄雾中传得很远,惊起江边的水鸟。老人们拄着拐杖来了,妇女抱着孩子来了,最后连在县城打工的两个年轻人也回来了——赵明远的发小,听说他要修路,辞了工。
“乡亲们,”赵明远站在磨盘上,“这条路,不是修给外人看的。是修给我们自己,修给子孙后代。路通了,大豆能运出去,日子才能好。咱们村,不能就这么没了。”
人群沉默。一个老太太颤巍巍地问:“明远,你当了支书,咱们村能像电视里那样,楼上楼下,电灯电话吗?”
“能。”赵明远说得斩钉截铁,“但得先有路。有了路,才有电,才有网,才有学校有新老师。咱们村,要成边境线上最亮的那颗星。”
“那还等啥?”赵守疆扛起一把铁锨,“我打头,在我倒下的地方,你们接着挖。”
第一锹土铲下去,是黑色的,在晨光中泛着油光。赵守疆抓起一把,握紧了,土从指缝漏出。“就是这土,养活了咱们祖祖辈辈。现在,轮到咱们养它了。”
修路比想象的难。春天的冻土硬如铁,一镐下去一个白点。赵守疆的虎口第三天就裂了,用布条缠上继续干。晚上,他在油灯下给手上的裂口涂药膏,赵明远看见,父亲的手掌像是干涸的土地,布满沟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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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疼吗?”
“疼。”赵守疆咧嘴笑,“但疼得好。不疼,就忘了这土是啥滋味了。”
第七天,村里最老的寿星,九十二岁的李奶奶让孙子推着轮椅来了。她太老了,老得说不出话,只是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手绢包,里面是皱巴巴的二百块钱。
“奶说,这是她卖鸡蛋攒的。”孙子翻译,“她说,她爹埋在对岸,她回不去了。但路修好了,咱们村就在了。村在,根就在。”
钱在人们手里传递,最后传到赵明远手里,滚烫。那不是钱,是命。
第十天,县里来了人。交通局的干部拿着图纸,说这条路不在规划内,属于“村民自建道路”,不能给补贴,还可能有违规风险。
“违规?”赵守疆站起来,七十岁的人,腰杆笔直,“1948年,我爹带着乡亲们给解放军修路送粮,那时不说违规。1969年,全村人一夜之间挖了三公里战备道,那时不说违规。现在,我们要修一条活命的路,就违规了?”
干部面露难色:“老爷子,规定就是这样……”
“规定是死的,人是活的。”赵明远接过话,“这样,我们不要钱,只要政策。路我们修,但需要的时候,请县里给我们开个证明,证明这条路合法,能让货车上路。”
“这……我得请示。”
“那就请示。”赵守疆指着远处江对岸的了望塔,“你看见那个了吗?那是别人的眼睛,天天看着咱们。他们想看什么?想看咱们村没了,人走了,地荒了。那咱们偏要活,还要活得更好。这条路,就是咱们的应答——中国的土地,一寸不会荒;中国的人,一个不能少!”
干部愣住了,看着眼前这个老人,又看看周围那些握紧工具的手,最后点了点头:“证明,我想办法。”
春去夏来,路一天天延伸。最艰难的一段是经过老坟岗,那里埋着村里的先人,包括赵守疆的太爷爷——虽然尸骨在对岸,但这里立了他的衣冠冢。按老规矩,动土要祭拜。
祭品很简单:一碗新米,一杯江酒。赵守疆跪在坟前,磕了三个头。
“太爷爷,孙儿要动土了。不是为了发财,是为了让咱们赵家屯的人活下去,让这片土地还有人守。您当年吞土守土,今天我们修路守村,是一个理。您在那边,保佑咱们。”
说完,他举起镐,第一个刨